百年校庆与Centenary

母校清华迎来了百年校庆,所以这几天完全无心学习,基本上都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就过去了。

其实我通常对这种由于特殊时间点所产生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感觉。因为任何一个Anniversary,无论是10,50,100还是500,本质上是和BBS上的抢整是一样的活动,大家喜欢整十整百。而好些商家就喜欢9,比如$0.99,HK$19.9,¥999之类。但计算机并不觉得0或者9有什么特别的,在前些日子IBM的Watson电脑对战人类智力问答的时候,Watson为最后一问就赌上了$17,973这个奇怪的数字。

如果把一个平凡数字武断地赋予特殊的意义,就总是会出现“秃头悖论”这样令人笑也不是不笑又觉得诡异的情况:如果有10万根头发的人不是秃头,那这人掉了一根头发是不是秃头?如果她100岁的时候是一流大学,那她99岁零11个月的时候是不是一流大学呢?

一百年和一百年少一天并不会有什么本质差别,二十岁与二十一岁也不应有太大区别,但这年的这头,我在清华,这年的另一头,我在港大。

这件事情有意思的是,我从一个99年的清华到了一个百年港大,而很没有意思的是,港大的百周年尤为低调。百周年校园要明年才能建好,因为明年要开始改成四年制。别的最引人注目的变化就是图书馆门口的平台上多了一个校庆的logo。别的则是有很多借校庆名头的各种讲座、活动,但是据说港大没有把校庆日定在某一天,虽然有一个Foundation Day。但那天发生的全部事情就是:全校放假一天。

我们学院(Faculty of Engineering)前不久搞了一个庆祝百年的ceremony。先是在演讲厅门口发东西吃,然后是各种领导讲话,然后一个老系友上台为大家唱龙舟歌,于是就变成全粤语了,听了半天不知道他在唱什么。接着是几个系友用粤语来侃这么多年来香港工程的发展,最后是土木工程的一只乐队给大家唱了几只歌。最后全场大合唱了温拿乐队的歌,庆祝大会在一片我听不懂的粤语歌声中圆满结束。

假期回家的时候,我说我还是不会粤语,连听都听不懂,大家纷纷表示很困惑。这显得我很不上进,但其实不是的:刚来港大开学报到的时候,我还报了粤语班,交了钱之后满怀期待地去找导师签字(选课需要导师签字)。导师说:“我宁愿你把这个时间拿来学英语;如果你不在香港很久,你也不用会粤语;如果你真想要粤语很流利,不在这里呆个十年八年是不可能的。”幸好还能把报名费要回来。

要学会一门语言很难,但要融入别人的文化,那就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在港大校园走过,无论有意无意,都会觉得自己跟大多数人不一样。一方面是local和non-local的区别,另一方面是undergrad和postgrad的区别。港大local的undergrad特别活跃的样子,据说本科期间基本都在“玩”(社团活动,宿舍Hall的活动,学生会的活动,以及在星巴克门口排队),常常活动到两三点,把图书馆的座位留给大陆生们。当然我这么说有诋毁他们的嫌疑,因为实际上我这个研究生成天猫在office里连他们是怎么玩的都不知道,以上都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和各种间接的经验拼凑出来的印象。

大陆生就喜欢跟大陆生玩,因为你说“坑爹”对方知道你在抱怨什么,你说“杯具啊”对方知道你说的不是杯子,你说“我爸是李刚”对方不会说“是吗,最近听说好多人都叫这名字”。晚上在方树泉文娱中心食堂(那个有“宫宝鸡丁”而不是宫保鸡丁的食堂)就能听到各种普通话,十分亲切。

在港大的校园里常常能看到穿正装的很“靓”的男男女女们身边走过,这种事情在清华足以成为一道不大不小的风景。去香港之前我专门换了一副带边框的眼镜,让自己在不用说话的时候可以在香港的人群中隐身(一说话就暴露伪装了)。而在帝都,默认就是隐身着的,大家头疼的是要设计出什么样的文化衫才会有人回头来看。

所以我大概可以明白,一次校庆有那么多校友返校是多么不容易,一次校庆牵动了多少人的神经是多么不容易,一次校庆花掉了那么多钱是多么不容易;而一个学校,让人觉得有那么明显的归属感,那又是怎样才能形容的一种不容易?

我觉得生日没什么特别,它只是我们想要别人关心的理由,如果一年都没有想起某人,给ta送上一点生日祝福吧。春节、月饼节没什么特别,它只是我们想要点团聚的借口,如果从早到晚奔波在外,趁着节日回家看看吧。校庆也没什么特别,它只是万千校友回母校去看看的机会,它只是所以关注她的人想抒发点什么的时机,所以如果像我一样很遗憾没办法回清华走走,那就写点什么吧。

一百年更没什么特别,特别的是一所学校想用这个契机来表达些什么,特别的是作为校友,母校的一草一木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是的,校友只是一个名号,真正珍贵的是那段或堕落、或天真、或凄惨、或美好,但是它们构成了我们对清华的共同记忆产生的共同归属感。而这些才是我们离开清华后必然会怀念的,其他地方永远遍寻不到的,让我们多年以后就算没有了校友证,也还能向别人证明自己是清华人。

海伦 · 凯勒有句被人引用无数次的名言:我们要把活着的每一天都看作是生命的最后一天。而我觉得,应该把生命的最后一天看作是普通的一天,因为重要的不是某一个日子,重要的是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