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于求成的事

很久没有写日志了,久得我都不记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以及是为什么要写日志了。

虽然每天都在看所谓人人网,虽然连续登陆592天,但基本都是回复别人,或者聊天。不怎么更新状态,除了偶尔传几张照片。加上最近连照片都没传了,不知道是不是对于很多人来说看起来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我不得不说「存在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存在是客观的,存在感却是主观的。我们的周遭都是各种实实在在的事物,但真正在我们的生活中有着存在感的又有多少人,多少事,多少东西?而浮云过后,其中又有多少存在感被浮云卷走,剩下给我们的,那大概是真正值得珍惜的。

看到大家在生日的时候给我的留言,还可以同时看到以前和这个好友全部的对话记录。我惊讶于人人网这个无意的功能是如何诠释人对人的存在感的:每一段对话都是「生日快乐!」「谢谢!」那是不是说明几乎每一年我们只在对方的世界里存在过生日这么一瞬?

也许这说起来比较伤感情。我把好多好多人的生日都记在通讯录里,同步到日历中,每天都很方便能看到。但我实际上却常常不想刻意去留言祝贺。当我们的通讯手段这样的方便,大概很难出现《海角七号》之中信件几十年后才到达收件人手中,而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景象。但也许我们更难体验到两人之间为了一封信而哭泣、而忧愁、而开怀大笑是多么刻骨铭心的一种存在感。像Mary and Max那样的往来,比逢年过节群发的短信问候、比有事没事在论坛上唠嗑、甚至比公事公办一样的见面还来得珍贵。

想到这里,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有些老年人那么喜欢电报,而不喜欢电话。Mad Men里的台词比我说的更好:

“You can’t frame a phone call. Telegrams are forever.”

所以我不怎么发节日祝福,因为我总想着要一条一条地去写。所以我不怎么寄明信片,因为我总会要写点儿特别的东西,或者是画点儿特别的图案。投入多一点,是想让我自己能在大家那里有更多的存在感,而不仅仅像是一个批量生产出来的好友吧。

对于给我大陆的号码发短信生日祝福的朋友们,我很抱歉托中国移动的福,我收不到。我只好在这儿用批量的「谢谢」来回应你们的好意了。


乔布斯的离去大家已经谈论太多了,各种网站不管有关系没关系都改logo、搞活动纪念,以至于让后来Dennis Ritchie的离去都「热闹」了很多。我知道好些人是借机炒作,但和老爸通电话的时候,他也提到说乔布斯这么有钱/遇到癌症都没有办法/实在是健康最重要,我明白乔布斯一个人的死牵动了这么多人的神经,那是因为他的性格、他的事迹、他的公司、他的公司的产品,早已在很多人的心中有存在感(可以换用一个时髦的词:“mind share”),因为他早已经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一部分。

无论是果粉还是果黑,无论是把乔布斯尊称为教主,还是像老罗一样觉得他人品有问题,我们都曾活在一个有乔布斯的世界里,我们谈到手机就很容易谈到iPhone,谈到水果公司,就不难说到背后的掌门人。而突然这一天,这样的一个人没有了,就像是一个你每天路过的水果摊突然换老板了,就像是一种你常常去吃的小吃突然都被城管整治了,就像是一个你每周都看的节目突然被砍掉不演了,就像是一把你用了六七年的小刀不小心被深圳机场的安检给没收了,就像是你正在演的叫做“生活”这场戏的布景突然掉了一个塑料花儿,留了一个窟窿,外面的风呼呼地吹了近来,你从你正在扮演的角色中惊醒,意识到这舞台上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你所熟悉的那个世界其实早已不是那个样子,你却还念叨着旧的台词。

不论他究竟是怎样的人,他在我们的宇宙里戳了一个大窟窿眼儿。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纪念乔布斯。

“We’re here to put a dent in the universe. Otherwise why else even be here?” — Steven Paul Jobs (1955 – 2011)


我们的生命没有了Micheal Jackson,没有了Steve Jobs,没有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我也没有了二十一岁。当走到半路上,却发现出发时带的地图都和周围的情景不吻合的时候,我真的不得不去想一想我该到哪里去,每天都是在做什么。

这足以让我突然觉得很惶恐。

小时候,我总是觉得前路还远着呢,要上初中、要上高中、要上大学,说不定还要读研究生,当博士,然后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中学的时候,我仍然觉得未来都在前方,要上大学,要读研究生才有饭碗,有了饭碗成家立业,然后想办法做点大事业,做不成也好歹做点贡献。

大学的时候,我想着毕业之后要找地方读研,找到地方之后,找个工作养活自己应该没有问题,然后争取找个自己喜欢的事业,结局不圆满也得幸福。

现在的我却发现,当无数人问我你明年就毕业了,你打算去哪儿的时候,我忽然就不知道未来到底长什么样了,就像是舞台上惊醒的演员,当未来的风吹进现实,吹在脸上很疼。不是记不住台词,不是不会演戏,只是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演,演什么,演给谁看呢?


有人说香港是个好地方,这么多的银行,这么多的保险公司,各种Finance的天堂,所有温拿的梦想之都,就像是我们只需要弄到工科生转商科的某种转职许可证,便可以日进斗金,成为世界真正的主人(“Goldman Sachs Rules The World”)。当我看到一群港大商学院的潮男潮女们抱着电脑在经济工商管理学会的counter排队领协会福利的时候,我也会有种念头闪过,觉得干嘛不一同去做金融,穿得光鲜靓丽,左手拿着iPhone、右手拿着Blackberry,挎个LV(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值钱的牌子),是个多么高端的体验。

直到那天有朋友说到,如果我们突然就这样掉入最终归宿的深渊,是不是会觉得多么的不甘心。我过着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生活,我不知道怎么写paper,没有任何publication,想做的project都中途被抛弃了,想时不时写点东西也没怎么坚持,没有女友,没有积蓄,没有好好陪陪妈妈,还欠着无数的人情。那就真的是,这一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在清华园里瞎晃悠了四年。

当我前几天感冒的时候回想起这句话,突然觉得不寒而栗。环境的变化终究比不上心里的痛楚,再冷的西北风也比不上背脊发凉的寒意。这时候最能体会到什么叫做浮云,就是什么东西自己其实根本不关心,什么叫做夙愿,就是什么事情是一定要去做。

这就像是在玩一款充满了bug指不定什么时候会crash的烂游戏,在打开这个游戏的时候,顺便也有了注定的结果:Game over确实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但又何必从自己觉得最boring的那个剧情开始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