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营商周论坛笔记

BoDW 2011 第一天的论坛

BoDW2011

前几天(12月1日)有幸参加了BoDW第一天的论坛,聆听了大师的教诲,为了防止过了若干天想不起来到底听到了些什么东西,觉得还是写下来比较好。不过这篇文章免不了会成为流水账,读者要做好准备。

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不太熟悉情况,不过还好到得比较早,找到了很靠前的位置,能近距离看到仰慕很久的人可能也算是值回票价了。开幕式很简短,特首曾荫权来给大家讲话,讲完了就坐在那儿玩iPad,十分有意思。

Dieter Rams

Topic: Design for a More Human Environment

有人说Apple的设计很像抄袭Dieter Rams,他倒是表扬了Apple的设计理念。把他请来做Keynote,实在是太不容易。毕竟已经将近80岁,对于之后来讲的著名设计师们都算是长辈,也难怪被称作德国工业设计的“教父”。他拄着拐杖才走上讲台,开场白就告诉大家他准备用自己的母语(德语)来演讲。

于是我赶紧带上同声传译的耳机,普通话频道的翻译听起来很别扭,于是换到英文,是个德国口音的女声。情况就神奇地变成了看着一个老头,却听着女人的声音,十分不习惯,以至于他刚开始讲了什么我都没听明白。

大屏幕上循环显示着Dieter Rams的作品,每一件都像是艺术品一样。直到他讲到“Simpicity is the ultimate sophistication”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拿出本子把这句话记了下来。这句话出自Apple II的宣传册。

“Less but better”是Dieter Rams一直奉行的理念,而这次的演讲主要批判了消费主义下的设计理念:为什么我们要常常换新的东西?为什么我们要扔掉那么多还可以使用的产品?其中又有多少是由于不负责任的设计?

BoDW2011

换一个角度想,如果当设计师设计每一个产品的时候,都思考怎样让产品用得越久越好,对环境的负面影响越小越好,那我们也就不需要那么多的商品。当每一件都设计精良,甚至可以成为传家之宝的时候,我们的生活就可以不再这么物质,而我们的精神也许就可以丰富很多。

今天这个世界还是充斥着太多垃圾产品,而我们本来不需要那么多。有的人会说,如果一直不换,该有多么单调。可是这正是消费主义的症结,产品追随着飘忽不定的“Fashion”,当Fashion变化的时候,我们就会去想要新的东西,把旧的东西扔到填埋场,而商家们都笑了。

后来在Fritz Frenkler在他的总结里也说,我们创造出来的产品有70%根本不能用,不论是对人来说,还是对环境来说。这更加强调了Dieter Rams的论述。

当然这些仅仅是我凭自己的理解粗浅的复述,大师也并没有举什么例子来说明,但他背后的大屏幕上展示的那些设计作品已算是明证。

问答环节很奇妙,Dieter Rams貌似并没有仔细在听提问的人在说什么,也可能是对英语听不太明白,于是就只用了一句特别简短的话来回答,而似乎大家都没听明白。

Antonio Citterio and Fritz Frenkler

这两人我都没听到过,不过看介绍都很有名。Antonio Citterio是意大利建筑师,当然就和德国人的气质很不一样。他并没有强调他的设计哲学和理念,而主要是讲了很多他自己的设计,都像是信手拈来,并不全是那么多严谨的思考。他喜欢尝试新的风格,新的材料和新的技术,设计就像是在玩一样,虽然他自己说用Play这个词形容太不准确。

Fritz Frenkler又是德国设计师,讲的是The Three Pillars of the New Functional Design,自然算是延续了Dieter Rams的思想,或者说更深入阐释了之前大师没有详细解释的内容。三个支柱指的是古罗马建筑师维特鲁威(Vitruvius)提出的持久、有用、美观(firmitas, utilitas, venustas),这在Dieter Rams的演讲中也讲到了。Fritz Frenkler把这三条解读为技术、科学、美学(Technology, Science, Aesthetic),并提出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公式。

当然他也说到工业产品有不同属性。他把它们分为了Industrial entertainment, industrial art和industrial design。有的产品仅仅是展现了设计者本人的意念,是一种自我表达,而不是为了给更多人使用,那么这就算是art而不是design,举的例子是Philippe Starck的Louis Ghost chair亚克力板凳。这个问题在提问环节也有讨论,有人不同意这位德国人这么严格的划分。

从这两位设计师的演讲最能体会到的就是德国人和意大利人的区别,让我立即就想到了Top Gear对McLaren MP4-12C的评测,谈到这辆McLaren和Ferrari的区别(从2分45秒开始,优酷链接YouTube):

“So, yes. In every scientific and mathematical way, this is better than a Ferrari 458 and it will even do 30 miles to the gallon. But there is something missing, something that can’t be measured, something you can’t really put your finger on. There’s no, zing.”

“You sense this lack of joy when you are behind the wheel. We see the same problem of the way the McLaren looks. There’s nothing wrong with it, but there is no art. You’d get a sense that it was styled by software and shaped by science. Which it probably was.”

不过McLaren实际上是英国车,这个类比可能不是很到位,但是我觉得说得很好。

Henry Steiner 石漢瑞

Topic: Creating the Iconic

Henry Steiner是奥地利人,但搬来香港多年,他的设计在香港随处可见,比如汇丰银行HSBC的六边形标志。

不过他上来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谁。最初的日程表上是Erik Epiekermann,一个我很仰慕的德国字体设计师,但因病临时来不了了。实在是太遗憾。

Henry Steiner坐在一个扶手椅上讲,前面还有个小茶几,很有范。他讲到在汇丰1983统一徽标以前甚至都没有一个整体的corporate identity,让我很惊讶。汇丰以前一直是用殖民地的标志做Logo,而且官方简称是The Hongkong Bank,既不适合和平发展的新时代,又不适合国际业务,于是新的logo在汇丰航运旗帜(House Flag)的基础上,改成了六边形,并且把英文名简称为HSBC,就很有国际大公司的形象了。话说香港很多大财团的标志都是从商船旗帜来的,很多都跟苏格兰旗帜的圣安德鲁十字(Saint Andrew’s Cross)有关。

Steiner打趣地说,在香港那个飞速发展的时候,你做过一次某件事情,大家就会把你当成这方面的专家。所以“英皇御准香港赛马会”1996改名“香港赛马会”之后找他重新设计徽标,说“refresh”其实就是委婉的“fix”,继承了以前logo的图案,做了很多细节的改进,并且统一了马会各个部门的形象。

之后又讲到了他给汇丰设计纸币的图案(70年代)。关于香港的钞票有一个不成文的惯例,就是不能在上面放上头像,因为香港历史上并没有那么影响深远的人物。又因为要去掉殖民地色彩,更没办法用英国人的头像,只好以银行本身的一些标志性事物为主,比如汇丰大楼门口的两只狮子。因此后来的汇丰钞票上,这两只狮子都成了主角。

于是他就成了纸币设计的专家,渣打银行1979年也去找他设计纸币。他用了各种神兽(鲤鱼、神龟、麒麟、凤凰、龙)的图案在正面,背景则是香港在不同发展时期的风貌。另外还展示了最新的一套渣打银行纸币的设计。

Joachim Sauter and He Jian-ping 何見平

这位德国设计师的作品我在不久前看到过介绍,印象很深刻。新媒体艺术在他的手中变成了做设计的工具,他的设计多是在真实空间内的真实物体,突破了屏幕和投影的限制,从他的题目Renaissance of the Physical in Real Space中可见一斑。

各种新的传达信息的媒介现在多是以电子的形式存在着,走进商场,走进博物馆,到处都是屏幕,到处都是二维的动画。但这些个四四方方的平面太过局限,太过疏远,为什么不把信息直接通过空间中运动的物体和光影来传达和互动呢?

他讲到的项目我大都有看到过,但他演讲的方式很特别。要讲的东西都用文件夹组织在桌面上,有一个文件夹打开是演讲的题目,有一个文件夹是各种作品的collage,还有一个是他所有project的timeline,看了半天才发现都是用Mac的文件夹背景的功能,再把各个project的连接放在时间线对应的地方。这样就避免了PPT/Keynote不灵活的问题,想到要讲什么内容,就可以直接打开,而想要跳过某些内容,也非常容易。

He Jian-ping是德国籍华人,很喜欢把不同字体的英文字母拼在一起组成一个单词。常年在柏林和杭州两地生活,他的视角既不同于一般的大陆设计师,当然也更不同于西方的设计师。

他主要讲到了他在杭州一个水泥厂改造的“杭州凤凰国际创意园”的故事,包括怎么样在那样一个地方做一些比较先锋的试验,怎么样在政府的支持下做“凤凰·创意国际设计节”,怎么妥协,怎么样满足各种不切实际的要求……以及各种不适合详细说的事情。

John Maeda

Topic: Art+Design: The Meaning of Innovation

John Maeda的Laws of Simplicity很有名,但我没有仔细读他的那本书,但是他几年前在TED上的演讲很有意思。他是一个日裔美国人,最开始是在MIT学计算机,后来做设计,后来在Media Lab,之后竟然到了罗德岛设计学院RISD当院长去了,算是程序员转设计师的典范了。

他的Presentation很像是讲故事,有很多包袱,还有很多很巧妙的动画,有点那种职业演讲人的感觉。但是设计师的头衔又掩盖不了一种理科生的geeky气质,常常会有一些很奇妙的逻辑在里面,比如他看到别人把废弃的电子设备比如显示器扔在路边,就会想象它们其实是在想要逃跑,它们逃到哪儿去呢?当然是逃到云里去……

他也说到了设计与艺术的区别,设计是making solutions,解决问题,造福社会;艺术则是making questions,置疑这个世界,引发别人的思考。这两者其实是有交集的,他做的很多东西都在这个范畴里面,RISD的课程也要把Art给融合到Design里面来。

提问的时候有人就问到前面德国设计师讲到Art和Design的清晰分别,但很多人又喜欢把他们混为一谈。John Maeda说两者明显是很不一样的东西,如果作为一个“Purist”,可以只做Art,也可以只做Design,但是很多人其实是在灰色的地带,既不完全是Art,也不完全是Design,就像他自己做的很多工作一样。

感想

这真是很疯狂的一周,周日听了佛学研究中心请索達吉堪布来讲佛学,周一听了MIT Media Lab新任director讲创新,周三听了中国传统建筑(任选课)的最后一节课,周四听了一整天的设计论坛,周五晚上去医学院听了某诺贝尔医学奖得主和UCSF校长讲关于染色体端粒长度的问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周的讲座活动这么多。

我特别赞同Dieter Rams对消费主义的批评,我作为一个旁观者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真要做到他说的那种好的设计又谈何容易。

常常有人拿一些大网站开刀重新设计,然后贴出很炫的图,用来说明现有的东西多么糟糕。这种Unsolicited redesign就像一些概念插座、板凳、台灯,还有很多关于Future vision的视频一样,通常都能引起人们惊呼、感慨,然后到处转发。大家喜欢创意,大家喜欢idea,但没有实践的考验,很难去评判一个设计在现实中到底能不能work。于是这些idea就像是快餐一样,品尝过后就没有什么值得回味的东西了。

听着这些设计师讲自己的作品,能感觉到的是这个problem solving的过程中所作的多少妥协和挣扎,有太多细节是没有办法提前料想到的,这些都无关乎最初的idea,也不是所谓新还是旧,创意还是噱头这么简单的事情。最后当你看到一个好的设计,它不应该那么让我们那么惊讶,因为它应该是恰到好处的。

想到周一的讲座上Joi Ito所说:

Trying is cheaper than thinking about it.

我应该少上网,多做事了。

(本文照片来自BoDW的官方Facebook页面@gulimujyujyu ,感谢!)